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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是我年少的惊涛骇浪。

【孩童神】花

  #孩子就是神。

  我从未有幸在她作为神女的时候触摸过她,因为她的轿子总是被人们的欢呼和鲜花捧得极高。有数不清的黝黑的手笔直地向她伸去,想法设法地试图触碰到哪怕一丝衣角,那份渴求如同黑暗中的人渴光、久旱草原上的野兽乞求甘霖。而我的手总是被叠在最底下,被阻挡在沙丁鱼般的人群之后。

  母亲的手指枯槁得像鹰爪,死死攥住的一把野花奄奄一息,在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中是那样微不足道。轿顶金黄的帐子,闷热空气里无序乱舞的花瓣,棕黑的枯木般的手臂,构成了我幼年时对神女全部的印象。

  我第一次看清她的脸,是母亲病重的那晚,隔着守门人的长矛。一柄鲜红的玫瑰被我手心里的汗濡湿,低垂着头沉默不语,而我喊得声嘶力竭。神女站在殿内,面无表情地看着我,一动不动像尊塑像,即使是当我近乎绝望地把花扔向她的时候,她也没有露出任何神情,厌恶也好,惊惧也好,都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

  花在空中划出一个残破的弧线,栽在她脚边不远的地方,无可奈何地静止在那里。然后我忽然跪倒,匍匐在地上拼命地磕头。

  守门人把我赶出去,透过昏花的视线我看见台阶上属于我的肮脏的血迹,和那朵玫瑰一样鲜红。神女始终没有表情。回到家中后,我跪在母亲的病床前失声痛哭。

  母亲死了,神女没有赐福给她。

  我第二次见到神女的时候,她已经不是神女了,过了十岁的女孩子是不会有神附身的,只是一个被遗弃的躯壳。她刚满十岁就被送出了神庙,新的神女是我认识的一个小妹妹,只有六岁,眼睛还闪烁着亮光,还会笑,但我知道不用多久她就再也不会有任何表情了。

  我跪在河边的石板上,费力地搓洗一件发白的布裙,然后我看见了她。比八岁的时候高出许多,头发披着,不再编成网一样的形状铺在身后,眼睛里没有光,看上去了无生气。

 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放下了搓衣板,挣扎着麻木的双腿冲向她,起身的时候跌了一下,我狼狈地跪倒在她面前。她看着我,没有后退,过了很久,她颤抖起来,捂住脸哭了。

 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,撑着身体爬起来。我比她高一个头,刚好看见她破损的指甲和划破细小伤口的手。

  我轻轻地抱住她,我们一起哭泣。

  原来神的感情尚未流尽。

  原来神的眼泪和人一样,是透明的,是苦涩的。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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